15：39～17：45 45A 次桃園→台中，莒光號。
今天，桃園天氣陰陰的，下午三點多，天氣顯得陰寒，在上一班誤點九分鐘的自強
滾開之後，我搭上了四車四十一號，有位。我想，網路訂票應該是個正確的選擇，
即使原先坐在我位子上的那隻史前巨獸對著我眨眨眼，我還是殘忍的亮出車票上的
四車四十一號的字眼，對著她搖了搖頭，她傷心的站起，拖著沉重的身軀，椅子嘎
嘎作響，或許這是它對我發出的感激笑聲。
我對著椅子點了點頭，巨獸望了我一眼，也點了點頭。
「我不是跟你點頭啊！」我內心掙扎著。
四車四十一坐（窗Ｗ），桃園的天氣陰涼，帶點寒意，這個寂寞的下午我對史前巨
獸下達逐客令，請原諒我學的是資訊，不是考古，對於冰河時期以前的動物沒什麼
興趣，所以不能溫柔的對待他，也是很合理的。
我不是個容貌主義者，我肯定這點。幾個禮拜前我也在回桃園的自強號上趕走一位
胸前有溝的火辣姑娘，所以我趕走他，一點也不會內疚，只因為她佔了我的位子，
絕對不是因為她的長相。
以我在火車上有訂到座位還會讓位的紀錄而言，除非你是家庭、母子檔，或是老先
生老婆婆，否則36D長相酷似許瑋倫的也別指望。
「也許你帶著孩子，或是五十年後你變成老婆婆，火車上相遇，我會讓位子給你。
」我衷心祈禱著我們五十年後火車上讓位的情景發生。我看著巨獸的離去，她提的
行李有點重，放在架上不好拿，她對我望了一眼，我伸手拿給她，巨獸咧嘴一笑，
沒有噴火。
她在桃園站下車了，嗯，這樣也好，起碼我不是趕走一個要搭到很遠很遠地方的人
，我知道我雖然訂到票，可是趕人總很心虛。巨獸離去了，我坐定了位子，椅子沒
有發出聲響，很難得的安靜。火車上是吵鬧的，可是我覺得擦肩而過的眾人很冷漠
，嘈雜的列車上竟給我一種安靜的感覺。
對於所有擦肩而過的人，我不吝於多看兩眼，也許這個人跟我的一生唯一的交集就
是這個擦肩而過。我手肘撐著座椅扶手，手拄著臉頰，看著窗外，手背輕觸車窗，
有種沁涼的感覺自手上傳來。
旅客坐定，警笛鳴起，我納悶身旁仍空的座位，一個女孩氣喘吁吁奔跑過來，急急
忙忙坐定位子，列車開動。我看著窗外景象不住倒退，桃園站慢慢的退到我看不見
的地方，今天，我又離開了我成長的這個地方，上了大學，漸漸的有點迷惘，回桃
園究竟是回桃園，還是去桃園？
天氣陰陰，烏雲蓋頂，列車無情的奔馳，方向往南。她已經不再喘息，輕輕啜飲著
麥香紅茶，冰涼的飲料，水珠滴滴貼著飲料瓶，她撥弄著水珠。在我身畔不到十公
分距離的地方，坐了一個女孩，我們不認識，卻貼的如此近，天氣冷就愛亂想，或
許有時候真的很奇怪，你熟識的人在千百里之外，而你不認識的人，卻又和你貼近
如斯。
飲料瓶上廣告文案倒為此下了不錯的註解「麥香，原來我們這麼近。」
手上拿著本國文講義背誦，挑染，長髮及肩，講義寫著某某教授編印，還有期中考
座位表，大學生。「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默念著詩經
背誦，我閉上眼睛不去理會。
16：05，飲料喝完，吸管口咬成扁平，是一般人無聊的習慣，指甲有彩繪，頭髮有
挑染，足見是個重視外表的人。16：09楊梅到了，她背完關睢，在背伯兮。此時有
人手機響起，音樂是看我七十二變，她停下來聽了一下。手上握著衛生紙，收到口
袋，她是個愛環保的人。
16：12，收起詩經，看往右側我這邊，她左邊是走道，或許她想看風景，我拉開窗
簾，拉開大點的縫隙，她笑了一笑，點了點頭。16：18列車長走過，她拿起外套蓋
在身上，閉目似欲眠。16：29，嫌天空陰陰的不好睡，問我要不要看（風景）。
「不用了，沒關係。」我伸手將窗簾拉上。
其實我很喜歡看風景的，只是看到她輕聲的問，我忽然覺得看不看風景其實也沒什
麼關係。我把頭鑽到窗簾裡去，看著列車往南，沿路由桃園→新竹→苗栗→台中，
走著我十八年來未曾踏足過的路段，到達未曾想像過的地方，台中對我，好遙遠，
從沒想過將在這邊度過我的四年。
火車走的是山線，看不到海，在滿天烏雲籠罩的天氣，看著天空黑壓壓的一片，雲
的背面，隱隱透出夕陽西下的餘暉，外頭的風應該很冷，我感覺不到，但是忽然很
想吹吹風。
16：36，新竹站到了，她沒下車，調整睡姿，手指緊扣而睡，拇指右下左上扣法，
和我不同。新竹到了，坐在火車內感覺不出風城的盛名，但是當窗外的樹劇烈擺盪
的時候，我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新竹的風這麼有名，也許有名的風造就了他的米粉
，也許有名的風造就了他的韻味，但在火車內的我感覺不到這些，只是看到新竹的
人拉緊領子，皺眉瑟窣躲在衣領內，然後又迎著風低頭前進，看著這樣的平凡場景
，也許新竹人司空見慣，但我卻覺得我明白了風城的涵義。
想像著這個陌生城市的生活，觀賞著這個陌生城市的風景；感受著這個陌生城市的
心情。
16：53，竹南。她伸長左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低頭看了看錶，伸手把頭髮輕
輕往耳後一撩，露出了細緻的粉頸，我不敢久視，倒不是因為我自許彬彬君子，我
想，鐵路警察除了偶爾巡邏車廂之外，當女學生喊非禮的時候他應該也不會閒著。
17：07，苗栗。苗栗，客家人的居住地方，對於這個地方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認識，
只知道她是個不有名的城市，和桃園一樣，鮮少出現在新聞或電視上，不過桃園好
一點，講到機場講到水庫，還會知道在桃園，而苗栗，好像只有提到桃竹苗的時候
順帶提一下，路過三義的時候我忽然有種感觸，我還記得以前跟大家出來玩路過三
義的時候，我還曾經說過「乘以三分之五就是探長了耶！」現在好像離那段時間愈
來愈遠。
以前回想起那天，總是說上禮拜，我在三義說了這個冷笑話。以前回想起那天，總
是說上個月，我在三義說了這個冷笑話。現在回想起那天，只是淡淡的說，那天我
在三義說了這個冷笑話。
上禮拜、上個月、那天，隨著時間副詞的改變，我離那天也就愈來愈遠，遠到忘記
是哪一天，忘記是什麼時候，也許再過幾年，我會忘記我說過這個冷笑話，忘記我
到過三義。我希望我不會因此感傷，我告訴自己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快樂的事情，
只要曾經為它笑過，以後會不會每天想起，似乎也不再重要。
17：39，豐原。離開桃園到現在，已經兩個鐘頭了，兩個鐘頭走了上百公里的距離
，我忽然有點懊惱火車為什麼要跑這麼快，快到讓我幾乎以為我兩個小時前在桃園
，而現在就要到達台中。
快到讓我有點悔恨，總覺得正在度過的時間特別慢，而回憶的時候時間特別快，當
你一個不留神，覺得昨天還在水底寮跟學校抗議畢業旅行提前召回，一轉眼就已經
過去幾年了。
當以為自己要每天七點到校，然後無聊的升旗典禮，接著每天接受物理化學轟炸時
，時間卻已經逼得自己成為一個大學生。當我夢到段考的向量、微積分、線性代數
還沒讀，文教還沒背，明天就要段考而驚醒的同時，卻發現自己驚醒在台中的宿舍
，電腦掛著ＢＢＳ和桌面一堆遊戲捷徑，滿桌的報告和一堆原文書，讓自己震懾於
自己身為大學生的事實，不因這樣感到慶幸，卻因這樣就過了的高中生活感到悔恨
，好像還在班際接力，好像還在ｃｓ比賽，好像還在趕著訂便當，好像還在趴在陽
台看著樓下的學弟妹，好像還在過那個搞笑的奇異果節。
好像自己還是高中生，好像自己還活在過去，好像還不太能接受畢業這個事實……
17：47，台中，誤點兩分。走出火車站，右手邊不是看慣了的 FE21，而是國光客
運站。走出火車站，前面不是衣蝶百貨，而是地球村美日語中心。走出火車站，前
面不是王心凌的看板，而是周杰倫手機廣告的招牌。走出火車站，我不能很順利的
由火車站繞昊德統領走回家，而是制式化的讓銅板在藍線公車投幣箱擊出聲響，而
我必須學會跟他相處四年。
她也在台中站下車了，這是本班車的終點站，出了車站，消失在人群中，兩個小時
的「擦肩」，現在就要「而過」了，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我們的交集僅
在這兩個小時。
我搭上了藍線的公車，看著台中市屬於大都會的夜景，光鮮亮麗，熱鬧喧囂，果真
是一個屬於商業的大城，台中是個不夜城，卻也是個不YA城，
我搭著藍線公車，望著窗外的景象，公車繞著走了一圈，我看遍了台中市的熱鬧，
試圖想在台中這個陌生的土地找到屬於桃園味道的景色。回到了租屋處，反常的買
了瓶百事就跑上頂樓，望著文心南路上的愛買，大大的招牌發出同樣的光，喀的一
聲，我打開百事，氣泡湧現，我對著愛買的招牌，舉杯。
飲盡百事，風呼呼的吹，頂樓的天空看的特別遠，彷彿可以看到桃園的燈光，這個
城市的夜很亮，底下商家的忙碌和我的悠閒形成強烈的對比。愛買的燈光亮著，即
使招牌一樣，我也知道它的旁邊不是武陵，愛買的燈光亮著，我好像想起當年在操
場跟同學說鬼故事的那個夜裡。
那晚，我在武陵，愛買的燈光照耀著。今夜，我在台中，愛買的燈光照耀著。此刻
，我竟想起了許多早已忘記的過往，還有那個火車上的女孩。
愛買，敬你百事，愛買，乾杯！愛買，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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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的照片沒有拍下來，只好改用別天的照片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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